小陳:
你好,昨晚收到你不想再干系主任的辭呈,夜不能寐,和衣瞇瞪了一會兒,孰料睜眼還是凌晨,索性鉆進書房,給你寫封回信。
你向我倒了你心里的苦水,此刻回信,我也想向你倒倒我心里的苦水,在大學里,不僅你這系主任難干,我這院長也并不輕松。呵呵!黑暗中我仿佛聽到一絲嘲笑,我們倆,一個院長,一個系主任,似乎倒成了大學里的弱勢群體,成了同病相憐的人。
你寫信說“那些不認真教課的老師,最終都評上了職稱”,作為院長,我不想贊同你的觀點,但是我同意你做的統計:新來的老師,帶的課越多,評上職稱的時間越晚。我還想補充的是,我們學院大部分本科生的課程,都是由那些還沒有評上職稱的年輕老師帶的。現在讓教授給本科生多上些課太難了。
課程多,任務重,不少年輕老師疲于應付課程,無暇科研,但也有部分老師,為了多發幾篇論文,多報幾個課題,講課的時候放了水。結果到了評職稱的時候,帶課多,為學院教學工作做出重大貢獻的老師沒資格評職稱,以各種理由不帶課或者上課放水的老師卻評上了職稱,那些認真上課的老師心里當然不平衡,有意見自然是難免的。大家的眼睛雪亮,作為院長,我也是心知肚明,但很多時候也只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。
我知道這次矛盾的焦點還是孫老師,他來我們學院三年,每次給他排課就像打仗一般,次次都得大吵一架,可即便這樣,孫老師依然是青年教師里面帶課最少的。我記得去年你在排課時發了火,說以后誰不上課就不給誰評職稱,結果這次孫老師卻被學院推了上去,你感覺自己“被打了臉”。
說實在的,我也感覺“被打了臉”,因為每年開總結會的時候我都對老師們說:學院一定不讓那些勤勤懇懇上課的老實人吃虧,可到最后評職稱時,學院還是推了一個在大家看來“不老實”的人,正如你說的那樣,他是一個“精致的利己主義者,精心計算好評職稱所需的最低教學工作量和最低評教要求,不顧學院教師少,教學任務重的現實,一心耕耘自己的‘自留地’,把本該全系共同承擔的課程甩給其他老師,很自私。”
但是我又想說,這次把孫老師推上去,是經過黨政聯席會決定的,孫老師的教學工作量雖然遠低于同批次的幾位老師,但是達到了評職稱的要求,評教成績也在全院60%以內,三年時間發了七篇核心,申了兩項課題,各項指標都達到了評職稱的標準,因此把孫老師推上去并沒有原則性的錯誤。
盡管我知道有些老師不服,有的年輕老師幾次向我反映:“不眼紅人家的科研成果,因為搞科研起早貪黑,也不容易,眼紅的是人家有搞科研的時間。”我知道這些老師承擔了太多課程,起早貪黑都備課了,我也知道有些老師盡管想到科研就著急上火,睡不著覺,但還是堅持把每一節課講好,因為他要對得起一個大學老師的良心……
所有這些,我都知道,而且,我完全有權力通過民意測評的方式讓“口碑不好”的孫老師晚一年評職稱,但我不能這么做,我也有自己的苦衷。
現在,在學校對學院的各項考核指標中,雖然教學科研并重,但是科研仍是一個關鍵的評價標準。除了評教成績以外,課上的好不好,并沒有一個具體的數字,但科研成果卻是一條一條詳細列出來的,一個課題,一篇核心,都是具體的數字堆起來的。
現在一些老師評上教授以后就不發論文了,我們是普通院校,沒有博士后來幫著增加發文量,也只能靠這些想評副高、正高職稱的老師提升一下科研績點,我們壓著一個在科研上想上進的老師總不是辦法。
而且,在現在這種情況下,壓也壓不住。就像咱們學院以前的崔老師一樣,其他老師也說他“上課放水、不帶課、只發論文”,最后咱們召開了民主評議會,當年沒讓他評職稱,結果人家立馬跳槽了,不僅職稱沒受影響,還拿了幾十萬安家費,崔老師走的時候說咱“池淺王八多”,學校還埋怨咱“留不住人才”。雖然我義憤填膺地回懟:“不好好教學的人算什么人才,走了也罷。”但那年咱們學院的考核指標確實受到了影響。
這次孫老師也是這樣,你不給人家評職稱,人家就走了,咱也沒什么辦法。而且,像咱們這種學校,有本事的人最終都會走,倒不如賣個人情,讓咱們多個副教授,也多用人家幾年成果,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。
實不相瞞,孫老師也幾次寫信給我,他說一開始和學校簽訂的合同規定了教學工作量和科研工作量,結果來到咱們學校,拼命給他排課,考核的時候卻查論文數量,他也想不通。咱們老師也反映,孫老師后來放出話來,說再給他排課,就不上了。這些我都心知肚明,可又不能讓矛盾激化,就只能和稀泥了。
你說的現在“科研以獎勵為主,教學以懲罰為主”,我也同意,大家都知道發一篇文章能拿到少則幾千,多則幾萬的獎勵,而出一次教學事故卻面臨各種處罰,因此本著“少做少錯”的原則,大家都不愿多帶課。但是現在風向也有所轉變,咱們學校也設立了教學類職稱的綠色通道,雖然很多老師吐槽“指望教學評職稱得看太多人的臉色”,但畢竟是一個進步。
你說的咱們學院陳老師的情況我也注意到了,陳老師工作這幾年,每年完成400個工作量,評教成績一直名列前茅,但卻因為一次教學事故沒有資格按教學走評職稱的綠色通道,著實可惜。
我也知道他不是在上課,就是在上課的路上,天天忙的跟陀螺似的,不出錯才怪。可是學校就是這么規定的,我也沒辦法。明年我繼續向學校爭取一下,申請個“一事一議”,或許能解決這個問題。我們不能讓一線老師既流汗又流淚。
小陳,你也是一名工作十幾年的老教師了,我希望辭職一事你再慎重考慮一下,評完職稱后,我會把孫老師調到咱們學院研究所里,給他一個虛職,再給你們系進兩個博士。當然,沒能為“學院主持正義”,我這個老院長也是問心有愧。你們為學院做了很多貢獻,我很感激,雖然只能以搭班子搭了很多年的同事關系來挽留。
希望你考慮。
老戴草于文苑聽雨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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